8. 呐呐呐呐呐呐_白月光以唢呐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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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呐呐呐呐呐呐

  水镜·浮生海

  浮生海的海面不再如初见时那样平静无澜,此时的水面波涛汹涌,翻涌而起的浪潮一茬接一茬向着新弟子们袭来。

  虽然并没有之前远远看见的滔天巨浪,但光是浪击水面的声响都足以给涉世不深的弟子们造成巨大心里压力。

  乌浪翻涌,几乎要将天空困于樊笼。

  众人越是向前行走,脚下的越是酸软无力,似有千斤重,又好似现在泥沼之中,抽不出来,又不舍得就此放弃。

  作为这些人中目前的领头人物,轩辕焚天略感焦躁。

  他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岛礁,海面无比空旷,连来时路都不曾见到,更别提应该到达的终点了。

  “轩辕师兄,小心些!”

  雁流苏口中惊叫,手却是没有去扶起,反倒是在轩辕焚天身侧的一个小弟子见状,下意识扶了轩辕焚天一把。

  这小弟子长相普通,属于一眼看上去让人根本记不住长相的路人甲,不过在注意到后,倒是觉得他的气质有几分出众。

  雁流苏多看了几眼,试图将人记下,以便谋划在之后的试炼中,能否物尽其用。

  “多谢这位小兄弟。”轩辕焚天对着路人弟子略一抱拳,感激道,“若不是你服了我一把,我怕是要摔得不轻。”

  一位面容略显阴鸷的少年听见轩辕焚天这话,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何止是摔得不轻,分明是该直接出局才对。

  面上说着这样冠冕堂皇的感激之语,实则是想却是想撇清旁人的救命之恩,说什么“轩辕世家,清朗乾坤”简直是虚伪至极。

  “你这家伙又在走什么神?”

  身旁比少年更大些的弟子重重地捅了一下少年的胳膊,低声训斥道:“一会儿若有什么,你记得替轩辕少爷顶一顶,也好让轩辕家记住你,也算你不枉此行了。”

  “记住了吗!”

  真是蠢货,他忘了在这里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被长老们看见吗?

  阴鸷少年——也就是谢喻安早在一开始就收敛了脸上表情,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懵懵懂懂点头道:“知道了,哥哥,喻安明白的。”

  这一幕令水镜前的各派长老们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玄枫道长最先出声:“胡闹!焚天又何须他们帮衬!”

  鹤中仙和云卿若也皱起了眉。

  在试炼中还说这样的话,就不止是品行不端了,简直是愚蠢的令人发指。

  很快就有人问:“这是哪一家送来的人?”

  “谢家,望霭山的金凤谢家。”

  ……

  “金凤谢家。”

  容清垣垂下眼眸,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了个奇怪的圆圈。

  作为他的大弟子,郦抚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要替师父排忧解难,于是自告奋勇开口道:“金凤谢家是师父的熟人?还是仇人?”

  见容清垣不语,郦抚卿想起他那糟糕的人际关系,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师父不必担心。”郦抚卿勾起右边的唇角,眼神变得深邃,“待试炼结束,弟子定可以为师父排忧解难。”

  容清垣终于开口,微微一叹:“抚卿呐。”

  “为师说过多少次,不要把你在魔界养成的狗腿子习惯带到雪腴峰来。”

  “方才提到金凤谢家,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家厨子做的烤兔头很好吃,为师有些馋了而已。”

  “下次若是有机会,带你一道前去便是了。”

  郦抚卿微微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清垣。

  可恶!

  好歹他当年也是身居高位,被狗腿子奉承的魔,今朝竟是一朝沦为狗腿子,竟还被嫌弃!

  也怪他自己,好端端的兔子不当,偏偏要去作孽,如今落到了个只能蛙蛙乱叫的地步。

  郦抚卿不禁悲从中来。

  想他当年也是邪魅狂狷的人物,走到哪里不被人尊称一声“魔尊大人”?

  如今这退役后的悲惨生活,怎一个惨字了得!

  “抚卿,你在说什么?”

  “……弟子在学兔子叫。”

  郦抚卿调整自己的表情,争取露出和刚才那个姓谢的小弟子一样乖巧无害的笑容,“呱呱呱,弟子的鸣叫实在不堪入耳,扰到师父,实在是弟子的罪过。”

  郦抚卿不知道,鉴于长久邪魅狂狷的笑容模式,方才他强行凹出来的绿茶甜美笑容实在扭曲。

  以鼻子为中心发散,眉毛和眼睛几乎成一条直线,眼珠子乱转,嘴角上下抽动——

  实在是像极了一只吃了芥末后歪嘴斜眼、五官乱飞的哈士奇。

  容清垣看了眼表情乱飞的郦抚卿,眼皮抽了抽,忍住了再次开口嘲讽的欲望。

  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容清垣将视线投向看向了水幕。

  ……

  ……

  经过几番小小的波折,前面的弟子自动按照家世划了个圈。

  越是家族势力大的,越被众人追捧,好似他们的祖祖辈辈能修仙,这一辈也定能功德圆满似的。

  同样处于中心位的雁流苏看了圈底下泛起的波澜,微蹙秀眉,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我那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改口的很快,倒也不继续叫‘姐姐’了。

  凤飞霜不满道:“雁姐姐!你心也太好了吧,居然还有空关心那贱……那人!”

  在雁流苏不赞成的目光中,凤飞霜吞下了粗鄙之语,却仍是在对着轩辕焚天打抱不平。

  “你是不知道那个姬冰玉有多恶心、多烦人!分明是她吃准了雁姐姐脾气好,一再任性,却逼着雁姐姐步步后退,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性格软弱非常,什么事都做不好!”

  凤飞霜说到这儿,见无人附和,略有不满地看向了另一位女子:“穆蓉,听说你前几次也遇见她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态度带着一股不自觉的傲慢,显然是没将人放在眼里。

  穆蓉眼中划过一丝恼恨,垂眸抿唇,摇摇头,轻声道:“沂端少爷至今还在床上,连这次试炼都错过了。”

  “果然!我看她只会窝里横,先前打了沂端弟弟,这次又打了轩辕大哥!”

  凤飞霜鄙夷道:“一遇上事情,她就不行了。这次试炼连离开岛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还想着修仙呢!”

  听着她这样一番抱怨,又重提自己被打之事,引得周遭弟子议论纷纷,轩辕焚天脸上有些怪不住出声道:“好了,别说了。”

  如此苍白的阻止显然没什么用。

  有人激进:“如此毒妇,轩辕兄可要三思啊!”

  有人老道地叹气:“啧,这种人娶回峰当道侣,怎么放得下心哦~”

  “可不是嘛,还有一张脸,惯会骗人。”

  许是太过疲惫,这些人显然将水镜一事抛之脑后。

  众人议论纷纷,而无论他们说什么,轩辕焚天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他摇摇头:“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说完这句后,又补充道:“一个女人而已。”

  见此,沈和歌疑惑更深。

  发现刚才服了自己一把的沈和歌看向了自己,轩辕焚天赶忙道:“沈道友有何指教?”

  “这……”沈和歌犹豫了一下,他不太喜欢掺和别人的家事,可眼下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在下只是在想,姬小姐为何要打雁少爷?”

  一直未开口的雁流苏轻咳一声,柔声道:“玩闹罢了。”

  这句话瞬间勾起了沈和歌一些不妙的回忆,他不赞同道:“可是对方不觉得开心的玩闹,便不是玩闹。”

  “况且,我听说当时雁少爷带了一堆人去堵姬小姐,声势浩大,这可不太像是玩闹的样子。”

  凤飞霜怒道:“你听谁说的?沂端弟弟天真率性,若是真干出这样欺负弱小的事情,我第一个打他!”

  “但你这在这里信口雌黄又算什么?你这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沈和歌从来不喜欢与人争执,见此难免慌乱了手脚,不住地给凤飞霜道歉,然而坚持不改变自己的观点。

  “哪怕是真的发生冲突,雁少爷人多势众,姬小姐根本讨不了好。”

  “既然轩辕道友认为她‘不过一个女人而已’,那又为何默认这‘区区一个女人’能够伤害到‘天真率性’的雁少爷呢?”

  沈和歌的疑问完全是发自真心,然而显然旁人不这么认为。

  轩辕焚天心中暗恨此人的多嘴,又自知此刻能拉拢一人是一人,千万不能内讧,于是他站在了两人中间,试图平息争端。

  “好了,大家,我们——”

  他话未说完,忽觉不妙,猛地一回头,只见一道滔天巨浪凭空而起!

  巨浪之宽,用肉眼望去拦截了整个海面!巨浪之高,几乎试与天齐!

  汹涌的巨浪如泄洪般压下,在这般滔天巨浪的骇人威势下,没有人能不心惊胆战。

  被这样的浪拍下去,定是要粉身碎骨的!

  就在这一刻,有人后退,有人跌倒,有人……

  在试图拉人做自己的垫背。

  轩辕焚天眼神有几秒的涣散,下意识想拉距离自己最近的凤飞霜挡在身前,却被一只手坚定而不容拒绝地推开。

  他的神智瞬间清明,却在反应过来之后,蓦然发狠!

  之前的巨浪因为吞噬了六个弟子便平息,那么这次,说不定也是如此!

  六个不行就六十个,六十个不够,就六百个!

  反正可以牺牲的人有很多,但他轩辕焚天绝不能折在此处!

  弱者和女人,生来就该为强者服务。

  在巨浪压顶的最后一秒,轩辕焚天猛地回身拉过之前阻挡他的沈和歌挡在了自己身前,下一秒,他感觉手中的生命被吞噬,松开了手,似乎恍然了一瞬。

  “轩辕大哥?”

  凤飞霜没看清最后那一幕,却依稀记着轩辕焚天似乎想要拉自己,她没去想这个“拉”字背后的深意,只以为风波过去,欢喜地叫道:“你快——”

  戛然而止。

  凤飞霜惊恐地瞪大了双眸,不远处骇人的巨浪倒映在她的眸中。

  这一次的巨浪甚至比刚才更为可怖。

  若说刚才只是与天高,那么这一次却几乎要将天都包裹了!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巨浪速度似乎慢了些。

  在短暂的沉默后,轩辕焚天道:“巨浪吞噬的人还不够。”

  太过明显的意思了,众弟子齐齐沉默,不少人趁机站得更远了些。

  谢喻安刚刚狼狈避过了第一波的巨浪,和多个设计陷害,还不等他喘息片刻,就被身后人推到了前面。

  “轩辕少爷,我弟弟愿意以身祭浪!”

  谢喻安苍白着脸,他自幼身体不好,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眼看巨浪即将压过,轩辕焚天不在疑惑,直接扣住谢喻安的手腕将他往前一扔——

  没有成功。

  几朵浪花落在了谢喻安的脸上,被浪卷走后,他的视线模糊了些许,却将救下他的女子看了个分明。

  容颜绝色,艳绝当世,拽住他的那只手修长又漂亮,露出的皓腕白皙,肌肤欺霜赛雪,恍若九天仙子下凡尘。

  谢喻安清楚,自己是见过她的。

  姬家小姐,姬冰玉。

  他在心里骂过她蠢,嘲弄过她的软弱,冷眼旁观过旁人给予她的所有难堪。

  谢喻安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是懦弱无能的姬冰玉在自己被所有人放弃时,孤注一掷地拉住了他的手。

  在这一刻,谢喻安没力气去想姬冰玉为什么会有一艘船,又为什么会出现得这样快,他只觉得在这一刻的姬冰玉像是一个真正的天神。

  不是寺庙里泥塑的菩萨,不是传说中无悲无喜的漫天神佛,不是那些用钱就可以请来的高修为道者。

  而是小小的谢喻安在六岁时,偷着在狗洞里捡到的、被人丢弃的破烂话本上的神仙。

  那一晚的梦中,谢喻安第一次有了“神仙”的概念。

  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她会脚踏七色云彩,身披金甲圣衣,在他被所有人遗弃时来到他的面前,对他说——

  “你这样不行啊,怎么能一点挫折就被打倒呢?”

  姬冰玉俯下身,疑惑地看着一直凝望着自己的谢喻安,旋即了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兄弟,你得支棱起来啊!”

  谢喻安:……

  他面无表情地从小舟上直起身,垮下脸。

  谢谢,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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