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风雪寒_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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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风雪寒

  震动朝堂的登闻鼓,未曾影响将军府分毫。

  将军府中,莫聆风坐在书房,听游牧卿说话。

  游牧卿捏着一块菊花糕,一口咬出个小小月牙:“要不咱们也去登高?”

  他将小月牙也塞进嘴里:“去老鸦山,那是京都城外最高峰,登顶后,能看到一整个京都城,听说连禁宫都能看到。”

  莫聆风摇头:“你想去就和盛楠去。”

  游牧卿的笑脸僵在脸上,不自觉地垂下头,嘟囔一声:“我跟她去干什么?”

  莫聆风道:“我看你们两个有说有笑,挺爱凑在一起的,今天一早,你不是送了一张画雀弓给她,一起去爬山射鸟,不是正好?”

  游牧卿的脸,在眨眼间红到耳朵根,梗着脖子喊道:“我那是顺手送的!谁爱和她凑在一块了!看她那黢黑的样,一脸的斑,刀枪棍棒一样都不行,也就是射箭有点本事。”

  “是吗,我看你们还算是般配,”莫聆风翻了个硕大无朋的白眼,“既然你不想和盛楠去,那你就和小窦去。”

  “那更不行,那傻大个!跟他去能活活气死。”

  “那就让盛楠和小窦一起去,我看他们俩个也要好。”

  “那不是没我什么事儿?”游牧卿顿时放弃了登高过节的念头,脸上红潮逐渐退去,“算了,不去了,盛楠打了只麂子,中午吃?”

  “行。”

  “厨房里还有一头野猪,去后头架上火,烤着吃,怎么样?”游牧卿一个字都不提野猪是小窦猎的。

  “行。”

  游牧卿想问问莫聆风他和盛楠哪里般配,但隐约觉得莫聆风嘴里说不出好话,又闭上了嘴。

  莫聆风扭头吩咐一旁站着的丫鬟:“去厨房里叮嘱一声,菊花茶里多放冰糖。”

  游牧卿紧接着道:“黄酒热的时候也——”

  话未说完,那丫鬟就已经出了房门,拿他的话当耳旁风,气的他一跺脚,骂道:“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小窦走了进来。

  游牧卿横他一眼:“你。”

  “我?”小窦满脸疑惑,片刻后恍然大悟,满脸鄙视,“游哥,我只是拿了你一把刀出去打猎,你竟然到将军跟前告我一状?”

  游牧卿几乎把白眼翻上天灵盖:“你什么事?”

  小窦想起来正事,对莫聆风拱手道:“将军,邬学士来了。”

  莫聆风顿时一笑:“来的巧,请他到后头去吃烤肉。”

  所谓的后头,就是将军府后花园。

  因花园里没有凉亭水榭,没有繁花似锦,一览无遗,好似一座光秃秃的校场,没有半点后花园的样,大家一致称做后头。

  前几日才临时搭了一座天棚,长而直的杉篙立在夯实的黄土地面,篙顶用绳子系彩锦,搭成飞檐鸱尾的起脊式天棚顶,三面围上洁净的油布,正前方是两对粗布帘,用绳子系扎、松开。

  天棚内有屏风、铜火盆、茶炉、两张太师椅、一张玫瑰桌、四把圈椅对放在下,中间也是方几。

  玫瑰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茶,精美的菊花糕,应时节的蜜橘等物。

  邬瑾将放在怀里的油纸包取出,解开棉绳,捏一块松子栗糕放在菊花糕上:“今日重阳,来时匆忙,只在道旁看到刚出来的松子栗糕,请将军不要嫌弃。”

  “礼轻情意重。”莫聆风伸手去拿,松子栗糕触之尚温,嘴角稍稍一抿,似是带了笑意,又看不分明。

  她吃一口,赞道:“京畿燕州板栗天下闻名,做出来的松子栗糕,也格外好吃,宽州做的没有这么好。”

  邬瑾将油纸包放到桌边,又忧心凉了,便往桌边火盆的方向挪了挪。

  他抬头看方桌一侧的莫聆风,天棚遮住寒风,也遮住了天光,又有水汽氤氲,越发显得她面孔浓墨重彩,丹凤眼锋锐,目光逼人。

  吃完一块,她喝一口茶,再拿一块慢慢吃:“邬学士来,一定不是为了过节,恐怕是有话要说,咱们还是先吃完这一顿肉再说,否则听了心思沉重,连肉都吃不下。”

  她令人召来伶人:“她们爱新鲜,请了位伶人来学琴,今日过节,咱们听听。”

  邬瑾点头:“全听将军吩咐。”

  两人就此安静。

  莫聆风慢条斯理喝茶,吃松子栗糕,邬瑾也喝茶,同时心里清静的能听见炭火“毕剥”之声,又听到麂子肉油星炸裂之声。

  伶人花脸云裘上前,福了一礼,在门帘前摆下琴案,放下筝,拨动弦,顿时弦音高张,曲清调绝。

  莫聆风侧耳倾听,半晌后忽然问邬瑾:“邬学士可知这是什么曲子?”

  邬瑾答道:“风雪寒。”

  莫聆风笑道:“正是,可惜风是清风,雪是残雪,寒是尾寒,和宽州的风雪寒不一样。”

  邬瑾点头:“的确有冰消雪融之意境。”

  莫聆风笑了一声,忽然起身,脱去石榴红披风,露出里面金项圈和银红色长衫,自腰间荷包中掏出埙,放在嘴边,鼓气一吹——

  众人只听“呜”的一声,一股朔风穿云透日,顷刻间便是雪满太行,长河冰冻。

  只此一声,琴声已完全被压了下去,伶人手上骤然一滞,想改调伴上埙声,才刚拨弦,琴弦竟是“铮”一声断了。

  整个将军府,都只剩下了埙声。

  埙声浊而喧喧然,让人忽然坠入冰天雪地之中,其声越是急促,便越有碎金裂石之力。

  曲调依旧,其情却已大变,甚至让生活在太平盛世中人有了恐惧之感,感觉风也成了肃杀之风。

  疾风自前方呼啸而来,以此伴和埙声,邬瑾官袍如同翅膀一般向后飞舞,桌案上摆放的菊花、木芙蓉随之而动。

  他鼻尖仿佛闻到了宽州的气味。

  铁马、冰河、疾风、劲草、白鹰,埙。

  一曲过后,他大梦初醒,莫聆风收起埙,走至茶炉边,拎起茶壶,回来坐下,正要倒水,邬瑾自然而然接过茶壶,倒上一盏茶。

  埙声让他们忘记了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只耳朵,立着、竖着,不错过他们的一举一动。

  邬瑾反应过来时,已经给莫聆风倒好了茶。

  他压下身体里鼓荡的声音,走过去放下茶壶,笑道:“陛下今日还说我与将军是旧相识,我却不知将军埙声已经进益至此,看来旧相识,转眼便成陌生人了。”

  莫聆风喝一口茶:“今日我亦是昨日我,明日身依旧是此日身。”

  心如磐石,身似蒲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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