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奏书_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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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奏书

  太子一只脚迈入殿内,另一只脚还没有跨过门槛,就听一只瓷碗摔落在金砖上,砰然而碎,汤药“哗啦”一声,随之泼洒出去。

  膝盖跪地之声也如此响亮,太子甚至能听到皇后身上华贵衣料“沙沙”作响,响彻大殿。

  紧接着便传来皇帝上气不接下气的怒骂:“狼心狗肺!一个个端着朕的碗吃饭.弄到这个局面,还要朕来收拾!”

  碎瓷片不知在谁手中互相磕碰,药气弥漫,皇后低声劝道:“陛下龙体要紧,气大伤身。”

  太子脚步不停,快步入殿,离御榻五步开外,便伏跪在地:“陛下,臣来迟了,请陛下责罚。”

  他悄然抬眼,以余光查看殿内情形,只见皇后亲自捡起碎瓷片,放入渣斗中,宫人内侍跪了满地,皇帝在榻上半坐半躺,脸色发青,两眼下黑影重重,嘴唇发紫,胸膛急剧起伏,比起九月里因为死谏病倒那一回,更显憔悴,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住的苍老和衰败。

  宽州定有大事!

  不知是殿中炭火太盛,过于憋闷,还是心中惶然,太子掌心被汗濡湿,皂色折角幞头额边也一点点浸湿。

  皇帝冷冷觑他一眼,对皇后挥手:“出去。”

  皇后不看太子,福身告退,殿中内侍宫人鱼贯而出,只剩下还在殿中伺候的几人。

  张供奉火速上前,为皇帝摩挲心口,又使眼色让内侍擦去地面药汁,再送药来。

  太子跪地不起,地上收拾干净,皇帝渐渐平复,并未叫起,内侍将第二碗药送来,张供奉正要伸手去接,太子膝行上前,捧住瓷碗,拿起汤匙,亲自喂到皇帝嘴边。

  皇帝就着他的手喝完药,并不领他的孝顺,冷笑着坐起来,从榻旁小几上抓住一把奏书,甩到他脸上:“这下你称心如意了!”

  十多封奏书“唰”地抽在太子脸上,太子半边脸登时红了大片,他顾不得火辣辣的疼痛,连忙去看落在地上的奏书。

  捡起一张,他低头看去,就见是宽州知府李清于十月初九日所呈送,还未细看,就有古怪——宽州的奏书,上面却有朔州递铺的戳印,竟是辗转先送到朔州,再到的京都。

  再看奏书,寥寥数语,却令人心惊。

  “十月初七夜,知州府失火,谭旋溺亡于水,魏王陷莫府,有传信者,莫千澜杀之以儆效尤,并夺和谈先机,定十月十五日和谈,臣不明其谋,遣曹官往朔州送出此书,请陛下定夺。”

  奏书在太子手中颤抖,太子言语无力,放下此书,再取一封,内容与李清的奏书大同小异,却没有递铺戳记,封函字迹,是吴鸿喆所写,拆开来看时,却是宽州转运使侯赋中所写,同样是十月初九日所书。

  他记得侯赋中夫人和吴鸿喆夫人是本家,这封信,也和李清的奏书一样,避开了宽州递铺。

  太子再看一封,也是如此,再看,还是如此。

  莫千澜囚禁魏王,实控宽州,操纵和谈!

  奏书上时间,距现在已有十多天,十五日和谈也已经过去,宽州如今又是什么情形?

  这些奏书应该是这一两日陆续送到,没有一封是宽州急递,究竟是什么消息让皇帝吐血?

  又是谁突破重围,从宽州送出急递?

  太子满心狐疑,捡起散落的奏书,高高举过头顶,急道:“陛下,臣虽与老二不睦,却也是兄弟手足,绝不会因老二受难便得意忘形,况且臣与国朝一体,国朝不利,臣又岂敢有诛心之想!”

  等皇帝示意张供奉拿走那些混乱的奏书,太子仰头直面皇帝:“陛下!臣斗胆一问,宽州情形如何?”

  皇帝盯着他,片刻后从袖中取出今日急递,扔入太子怀中。

  这封急递带着皇帝体温,太子拿在手中,微感嫌恶,面不改色打开,仍然书侯赋中所写,只看两三行,便目瞪口呆,继续往下看,更是呼吸急促。

  “.魏王、臣、知府李清、叛贼莫千澜,十五日入堡寨和谈,金虏索高平寨为界,臣等要三川寨,金王子言莫家镇宽州,交还三川寨,魏王应允,魏王护卫忽出,击杀莫贼、金王子,金虏大屠寨外。”

  看过之后,太子讷讷无言。

  他是局内人,略一思量便知前因后果——莫千澜以十洲之财,引金虏、黄义仁入瓮,为莫聆风谋取宽州。

  更有可能,谋的是天下——虽未反,却和反了无异。

  他想莫千澜这个人,当真是阴魂不散,哪怕身死,也能让国朝笼罩在阴影中。

  他跪的两腿发麻,将侯赋中奏书交给张供奉:“陛下,莫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愿领兵围剿宽州,救魏王于水火之中!”

  皇帝喉间又翻起一股血腥气,闭上眼睛平复许久,徐徐吐出这口恶气。

  “你监国已久,朝中情形,你一清二楚,如何围剿?”

  太子思索片刻:“百驻军不如十壮士,十壮士不如一精兵,若从各州驻军挑选壮士、精兵,无需十倍于宽州,也可成事,户部上月有九成州郡登额,今年蝗灾大为缓解,宗室禄米开支减少,如再减去浮费……”

  皇帝打断他:“谁来减去浮费?”

  太子一时愣住。

  浮费之广,文武百官心知肚明。

  枢密院奏兵元章二十九年之籍总七十万两千,禁军马步十九万三千,如此庞大的军队,能上战场的不足一半,无用之兵的军饷便是浮费。

  兵不可轻动,此项浮费避无可避。

  此乃其一。

  其二宗室,邬瑾快刀斩乱麻,已经砍去宗室浮费。

  其三,官无定数,恩荫之滥、杂流之猥,未有如本朝之多者。

  朝中亦有官员上书冗官一事,却无人能像邬瑾那样碎首以谏,若由皇帝亲自裁官,便会大挫天下士子进取之心。

  皇帝本打算借邬瑾之手,剑指宗室,再以十洲之财填补官、兵之浮费,如今谋划已失,官、兵两处浮费不动,就是昏混衰世之政。

  若大一个朝廷,竟无人可用。

  太子回想起方才所看的奏书,想过之后,他面露失望。

  如此多的奏书里,没有邬瑾。

  邬瑾在朝时能死谏,宽州发生如此大事,他却没有只言片语进京,可见其心已变。

  如此局面,既让人心惊,又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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